结婚十年,他一句“AA制”想清算我的全部付出。我没吵没闹,平静点头。当晚他饿着肚子回家问饭菜,我头都没抬:“规矩是你定的,自己做。”
“林凡。”
陈凯的声音很平,平得像一杯搁凉了的白开水,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他甚至没抬头,目光依旧黏在那块发着冷光的平板电脑屏幕上,手指在上面不紧不慢地滑动着。
“我觉得,我们的婚姻,是不是应该进入一个更‘现代化’的模式了?”
林凡伸向最后一只餐盘的手,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。
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耳膜里“嗡”的一声,仿佛有根弦,在那一瞬间被悄然拨动,颤抖着,发出危险的预警。
她缓缓转过身,看着餐桌对面的丈夫。
金丝眼镜,熨帖的衬衫,一丝不苟的发型。
十年了,他还是那副精英模样,只是眼角的细纹和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疲惫,泄露了岁月的痕迹。
还有那份……陌生感。
对,就是陌生感。
就像现在,他明明坐在离她不到两米的地方,却感觉隔着一片冰冷的海。
“什么意思?”
她开口,声音有点干,她努力让它听起来平静,但只有她自己知道,她的心脏正不受控制地往下沉,一点,一点,坠入不见底的深渊。
他终于抬起了眼皮,镜片后的那双眼睛,没有了求婚时的炙热,没有了孩子出生时的温情,只剩下一种商人看待报表时的冷静与审视。
“就是……AA制。”
“啪嗒——”
她手里的象牙筷子,还是没拿稳,掉在了光洁的地板上,发出一声清脆得近乎刺耳的响声。
孩子们在客厅里追逐打闹的笑声,仿佛被这声脆响瞬间隔绝,整个餐厅安静得可怕。
AA制?
林凡的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这两个字像两根冰冷的钢针,精准地刺进了她最柔软的心脏,然后,一股寒意,顺着血管,瞬间传遍四肢百骸。
她看着他,看着这个她爱了十年,为他放弃了蒸蒸日上的事业,为他生儿育女,为他把整个后方打理得井井有条的男人。
她想笑,却发现嘴角僵硬得比石头还沉。
“你、你说什么?”
她的声音在抖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陈凯似乎对她的反应有些不耐,他推了推眼镜,将平板电脑扣在桌上,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。
“字面意思。林凡,你看看现在,社会上多少新潮夫妻都这样?经济独立,各自负责自己的开销,我觉得这样更公平,也更自由。”
他顿了顿,身体微微后仰,靠在椅背上,摆出一个他自以为很开明、很理性的姿态。
“毕竟,夫妻之间也需要个人空间,不是吗?”
公平?
自由?
林凡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,不然怎么会从这个男人的嘴里,听到如此荒谬绝伦的词汇。
这些年,家里的水电煤气,物业取暖,哪一笔不是她掐着点去交?
房贷、车贷,每个月雷打不动的还款日,哪一次不是她提前备好资金?
孩子们的学费、兴趣班的费用、一日三餐的采买,哪一样不是她精打细算,从那个所谓的“家庭账户”里支出?
而那个账户里的钱,百分之九十九,都来自于他的收入。
她呢?
她为了让他没有后顾之忧,在六年前,亲手埋葬了自己作为一名新锐设计师的所有前程。
她现在的收入,是零。
一个巨大的,冰冷的,零。
“那……家里的开销呢?孩子呢?房贷车贷呢?”
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尖锐,她想听,她真的很想听听,他这套“现代化”的理论,到底是怎么个算法。
陈凯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,轻咳一声,条理清晰地抛出了他那套盘算已久的方案。
“这些当然还是共同承担。但是,比如你自己的购物、美容、跟闺蜜聚会,还有我的应酬、出差、个人爱好,这些,就由我们各自的收入来支付。”
他看着她,仿佛在给一个不开窍的下属讲解商业计划。
“至于共同开销,我们可以设立一个公共账户,每月按收入比例往里面存钱。你看,这样是不是很清晰,很合理?”
他每一个字都说得那么轻描淡写,却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,精准地割在她的心上。
他丝毫没有提及,她这六年里付出的时间、精力、心血,那些无法用金钱衡量的价值。
他眼里的她,仿佛只是一个需要靠他“购物、美容、聚会”的附庸。
那一刻,林凡看着他,突然觉得,眼前的这个人,陌生得可怕。
他不再是那个会在大学食堂里,为她排半小时队买一份麻辣烫,自己却只啃馒头的穷小子。
也不再是那个在她生下女儿后,握着她的手,红着眼眶,一遍遍说着“老婆,辛苦了”的男人。
他现在,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。
一个正在用最冷酷的商业逻辑,来清算他们十年感情的,精明的商人。
“比例?”
林凡的声音,终于冷了下来,冷得像窗外深冬的夜。
她的语气里,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,浓烈的讽刺。
“我的收入,是零。你的收入,是我的几十倍,或许更多。你所谓的按比例,是要我用我的零,乘以一个比例,贡献进那个公共账户吗?”
陈凯的脸色,微微一僵。
他显然没料到,一向温顺的林凡,会如此犀利地戳破他那层“公平”的伪装。
他放下交叠的双臂,揉了揉眉心,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悦。
“林凡,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。你不是全职太太吗?我不是每个月都给你一笔家庭补贴吗?而且,你把家打理得很好,这也是一种贡献,我从来没有否认过。”
家庭补贴?
林凡在心里冷笑。
那笔钱,他叫它“补贴”。
每个月一万块,不多不少,刚好够她买几件不算奢侈的衣服,做两次基础的皮肤护理,以及偶尔和闺蜜喝个下午茶,还得抢着打折的时候去。
这笔钱,和她当年做设计师时的收入比起来,简直就是个笑话。
而她,为了他那句“家里有我就够了,你负责貌美如花就好”,心甘情愿地收起了自己的羽翼,剪断了高飞的念想。
现在,他用这笔可笑的“补贴”来定义她的价值,用一句轻飘飘的“贡献”来打发她十年的付出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愤怒,像涨潮的海水,瞬间淹没了她的胸口,堵得她几乎无法呼吸。
但她没有哭。
甚至没有再提高一丝声调。
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陈凯,眼神从最初的震惊、受伤,慢慢地,一点一点地,冷却下来,最后变成了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。
“好。”
她轻声说。
声音很轻,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,千斤重的坚定。
陈凯愣住了。
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。
她会哭,会闹,会歇斯底里地质问他是不是不爱她了,是不是外面有人了。
他甚至都做好了和她冷战几天的心理准备。
但他唯独没有想到,她会是这个反应。
如此的……平静。
这份平静,让他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。
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”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“我说,好。”
林凡重复了一遍,然后,她弯下腰,捡起了地板上那双孤零零的筷子。
她没有将它们扔进水槽,而是拿了一张纸巾,仔細地,一寸一寸地,将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擦拭干净,然后将它们整齐地摆放回餐具盒里。
她的动作,一丝不苟,专注得像是在进行一场极其庄重的告别仪式。
“既然你觉得AA制是‘现代化’的婚姻模式,是‘公平’和‘自由’的象征,”她站直身体,却没有再看他一眼,只是转身开始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。
“那么,从今天起,我们就AA。”
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,平静到让陈凯觉得,餐厅里的空气都仿佛被抽干了。
他看着林凡纤瘦却挺直的背影,她将盘子里的剩菜分类倒进垃圾桶,将骨头和鱼刺装进另一个袋子。
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熟练,那么自然。
这个她付出了十年心血的家,在这一刻,仿佛从未有过他的存在。
陈凯张了张嘴,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诡异的寂静,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他最终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闷哼,重新拿起那冰冷的平板电脑,将注意力强行投入到屏幕上那些上下跳动的股票曲线中。
他告诉自己,他成功了。
他成功地将他们的婚姻“升级”到了一个更理性的层面。
而林凡的妥协,不过是再次证明了她的识大体,证明了她离不开他,离不开这个家。
他不知道。
他永远都不会知道。
那句云淡风轻的“好”,在林凡的心中,早已点燃了一颗名为“决裂”的火种。
一场无声的战争,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夜晚,悄然拉开了序幕。
林凡的心里,一个全新的计划正在疯狂地滋长,成型。
她要让陈凯知道,AA制的代价,远比他想象的,要沉重得多。
她要用他亲手递过来的,最“公平”的方式,让他体验一下,什么才是真正的“自由”,和“现代化”。
02 餐桌上的无声战役
夜,像一块厚重的黑丝绒,将整个城市包裹得严严实实。
卧室里,只有加湿器喷出的细微水雾声,和身边男人平稳悠长的呼吸声。
陈凯已经睡熟了,侧着身,背对着她,像一座沉默的岛屿。
林凡却毫无睡意。
她睁着眼睛,天花板的轮廓在黑暗中模糊不清,像她此刻混乱又清晰的思绪。
脑海里,一遍又一遍,循环播放着陈凯那张冷静到冷酷的脸,和他嘴里吐出的那两个字——“AA制”。
十年。
整整十年。
她像一只勤劳的蜘蛛,用自己的青春和才华,为他编织了一个温暖舒适、没有后顾之忧的巢穴。
而他,现在却想用一把剪刀,将这张网剪得干干净净,然后告诉她,这叫“公平”。
何其可笑。
何其……可恨。
她没有流泪,只是觉得心脏的位置,像是破了一个洞,冷风“呼呼”地往里灌。
直到窗帘的缝隙透进一丝鱼肚白,林凡才缓缓闭上眼。
但她不是要睡觉,她是在为自己,举行一场漫长而盛大的告别。
告别那个天真的,以为相爱就能抵御一切的林凡。
第二天清晨,生物钟准时将林凡唤醒。
她睁开眼,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,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。
她没有像过去三千多个日夜一样,轻手轻脚地爬起来,去厨房为他准备温度刚好的蜂蜜水,和搭配好的营养早餐。
她只是平静地躺着,听着那水声停止,听着他穿衣、打理头发的声音,直到卧室的门被轻轻带上。
她这才不紧不慢地起身,换上一条舒适的家居裤和一件柔软的针织衫。
她走到厨房。
阳光透过百叶窗,在流理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。
这里曾是她的王国,是她用爱与美食构筑的幸福中心。
而今天,站在这里,她只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疏离。
她拉开巨大的双开门冰箱。
里面塞满了她昨天下午刚从进口超市采购回来的食材:有机蔬菜、澳洲谷饲牛肉、新鲜的牛奶和鸡蛋、孩子们最爱的烟熏三文-鱼和培根。
这些,都是用那个所谓的“家庭账户”里的钱买的。
按照陈凯昨晚制定的“新规矩”,从这一刻起,这些都属于“共同财产”。
那么,她要如何从中划分出属于她自己的那一份呢?
林凡的嘴角,勾起一抹极淡的,带着一丝冰冷和讽刺的弧度。
她懒得去计算那些复杂的比例。
她径直绕过那些琳琅满目的食材,从冰箱的最深处,拿出了一个小小的保鲜盒。
里面是她前几天嘴馋时,用自己的“私房钱”买的一小盒价格不菲的日本晴王葡萄,还有一盒希腊酸奶。
那是她偶尔给自己开的小灶,是独属于她的,小小的奢侈。
她又从橱柜里,找出那个印着梵高《星空》的马克杯,那是她唯一一个专属于自己的杯子,其他人从不使用。
她给自己冲了一杯黑咖啡,没有加糖,也没有加奶。
苦涩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。
不到十分钟,她的早餐就准备好了。
一小碗酸奶,几颗晶莹剔透的葡萄,一杯滚烫的黑咖啡。
简单,却完全属于她自己。
她端着那个小小的托盘,没有选择过去习惯的主位,而是坐在了餐桌最靠窗的那个角落。
阳光暖洋洋地洒在她身上,她小口地喝着咖啡,安静地品尝着属于自己的食物。
期间,两个孩子揉着惺忪的睡眼,穿着卡通睡衣,啪嗒啪嗒地跑了过来。
“妈妈,早上好!”八岁的儿子辰辰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。
“妈妈,今天早上吃什么呀?我想吃你做的鸡蛋培根三明治!”五岁的女儿甜甜拉着她的衣角,仰着小脸撒娇。
林凡放下咖啡杯,温柔地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头发,那颗被冰封了一夜的心,在触碰到孩子体温的瞬间,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。
“宝贝们早上好。”
她的声音依旧温柔,但说出的话,却让两个孩子都愣住了。
“厨房的台子上有牛奶和全麦面包,还有果酱,你们自己去拿吧。”
她指了指那个空旷的餐桌,上面只有一个装着面包片的盘子,和一罐草莓果酱。
孩子们脸上期待的表情,瞬间变成了困惑。
以往,这个时间,桌上早该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食物。
林凡看着他们眼中的不解,心中一阵刺痛。
她知道,孩子们是无辜的。
但她更清楚,这场战争,她不能退。
这是她对陈凯的无声反击,更是她为自己夺回尊严的第一步。
孩子们虽然不解,但还是乖乖地自己倒了牛奶,抹了果酱,安静地吃了起来。
林凡看着他们,心里默默地说:宝贝们,对不起,妈妈需要先找回自己,才能更好地爱你们。
半小时后,陈凯打理得容光焕发,从楼上走了下来。
他习惯性地走向餐厅,看到妻子和儿女已经坐在桌边,空气中弥漫着牛奶和烤面包的香气。
他以为,一切如常。
他以为,昨晚的“AA制”风波,不过是夫妻间一次无伤大雅的小插曲,林凡闹过脾气,终究还是会回归她“贤妻良母”的本位。
他拉开椅子,在主位上坐下,随手拿起手机,一边浏览财经新闻,一边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:
“林凡,我的早餐呢?”
空气,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了。
林凡正在用纸巾给女儿擦拭嘴角的果酱,听到这句话,她的动作顿了顿,但依旧没有抬头。
她的声音,平静得像一潭结了冰的湖水,没有丝毫波澜。
“AA制,自己做自己的饭。”
这十个字,像十道惊雷,毫无征兆地,狠狠劈在了陈凯的头顶。
他脸上的表情,瞬间从从容,变为错愕,再到难以置信。
他猛地抬起头,死死地盯着林凡。
她终于擦完了女儿的嘴角,将纸巾扔进垃圾桶,然后抬起眼,迎上了他的目光。
她的眼神,平静,清澈,甚至带着一丝……漠然。
就好像,他只是一个问错了路的陌生人。
“你……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陈凯的声音,因为震惊和愤怒,变得有些咬牙切齿。
“就是你昨天提出的意思。”
林凡终于正视着他,缓缓开口。
“你不是说要AA制吗?我花了一晚上的时间,认真理解并接受了这个‘现代化’的婚姻模式。AA制,顾名思义,就是各自的事务各自负责,各自的开销各自承担。”
她拿起自己的咖啡杯,轻轻晃了晃里面深褐色的液体。
“早餐,属于个人生活的一部分,自然,也应该由自己负责。”
她顿了顿,看了一眼正在埋头吃面包的孩子们,声音放柔了一些,但话里的意思却更像一把刀子。
“当然,孩子们是我们共同的责任,所以他们的食物,我会像往常一样准备。但是我们,”她特意在“我们”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,眼神笔直地射向他,“是‘AA制’的夫妻,不是吗?”
“夫妻”这两个字,从她嘴里说出来,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讽刺。
陈凯的脸,瞬间涨成了猪肝色。
他昨天提出AA制,更多的是一种姿态,一种试探,一种……他自以为是的,对林凡经济上的敲打和控制。
他潜意识里,那个为他付出了十年的女人,会像过去无数次争吵一样,无论多么委屈,最终都会为了家庭的完整与和睦,选择妥协,选择退让,继续扮演他眼中那个“贤惠懂事”的全职太太。
他从未想过。
他做梦都没想到,林凡会以如此之快的速度,如此之彻底的方式,来执行他亲手制定的“新规则”。
甚至,用这个规则,来反将他一军!
他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桌面,再看看林凡手边那杯香气四溢的咖啡,和那几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葡萄,一股邪火“蹭”地一下就窜上了天灵盖。
他想发火,想拍桌子,想质问她是不是疯了。
但他却发现,自己根本无处发泄。
因为,规则是他定的。
是他,亲手把这把刀,递到了林凡的手里。
“这……这根本不是我说的AA制!”陈凯恼羞成怒,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了,吓得一旁的甜甜缩了缩脖子。
林凡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。
她放下咖啡杯,正视着他,那眼神里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,冰冷的疏离和洞察。
“哦?那你说的AA制,是怎样的AA制?”
“是只针对我,限制我花钱的AA制?”
“还是一个需要我继续为你免费提供保姆式服务,而你却可以心安理得享受‘自由’和‘个人空间’的AA制?”
“陈凯,既然要公平,那就请彻底一点!”
“你认为你的付出是银行卡上跳动的数字,我的付出是日复一日的家务和对孩子的照料。那么好,从现在开始,除了法律规定我们必须共同承担的支出外,我们彼此的生活,也请AA。”
“你吃什么,穿什么,用什么,都是你自己的事。”
“我,不会再管。”
她的每一句话,都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,精准地,毫不留情地,剖开了他内心深处那些自私的,龌龊的,以为可以永远隐藏在“爱”与“家庭”这块遮羞布下的真实想法。
陈凯张口结舌,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。
他突然惊恐地意识到,自己似乎惹到了一个他从未真正了解过的女人。
这个在他面前温顺了十年的女人,她的骨子里,竟然藏着如此决绝的,让他感到陌生的……锋芒。
03 AA制度下的生活巨变
那顿不欢而散的早餐,只是一个开始。
陈凯摔门而出时,还带着一丝侥幸。他觉得林凡不过是在闹情绪,耍性子,等他晚上回来,给她带束花,说两句软话,事情自然就翻篇了。
夫妻嘛,床头吵架床尾和。
他还是没搞懂,这一次,林凡不是在吵架。
她是在宣判。
当他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,迎接他的,不再是温暖的灯光和扑鼻的饭菜香。
玄关的感应灯亮起,照亮了一室的清冷。
客厅里静悄悄的,只有孩子们在房间里玩耍的隐约声响。
他换好鞋,走进餐厅,餐桌上干干净净,没有丝毫烟火气。
厨房的垃圾桶里,只有一些果皮和蔬菜的根茎,显然,林凡和孩子们已经吃过了。
他的胃,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。
他走到儿童房门口,看到林凡正坐在地毯上,陪着孩子们一起搭乐高,气氛温馨而和谐,仿佛这个家里,从来就没有他这个男主人。
“林凡,晚饭呢?”他靠在门框上,语气里带着压抑的火气。
林凡头也没抬,专心致志地帮女儿找一块蓝色的积木,声音轻飘飘地传来:
“AA制,陈总,晚餐请自理。”
陈凯的拳头,瞬间攥紧了。
他强忍着没发作,转身拉开冰箱门。
满满当当的食材,却让他感到一阵茫然。他已经有快十年没正经下过厨了,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蔬菜和生肉,竟不知从何下手。
最后,他给自己煮了一碗泡面,加了个鸡蛋。
滚烫的汤水滑过喉咙,却丝毫暖不了他那颗冰冷又烦躁的心。
而这,仅仅是开始。
林凡的“AA制”,是全方位,无死角,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执行。
首先是饮食。
他彻底沦为了家里的“外卖人口”。
起初,他还能安慰自己,外面的山珍海味不比家里的粗茶淡饭强?
但连续吃了一周的油腻外卖后,他的胃开始抗议。更让他难受的是那种被隔绝的孤独感。
每天,林凡都会准时为孩子们准备营养均衡的晚餐,两菜一汤,荤素搭配,精致得像餐厅里的儿童套餐。
而他,只能坐在桌子的另一头,默默地吃着自己点的外卖,像一个拼桌的陌生人。
有一次,他点的麻辣香锅味道特别重,女儿甜甜忍不住皱着鼻子说:“爸爸,你吃的好臭呀。”
那一瞬间,陈凯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,比嘴里的辣椒还烧得慌。
家务,更是让他彻底崩溃。
他的脏衣服,开始在洗衣篮里堆积如山。
以往,无论他多晚回家,换下的衬衫第二天早上总会 magically 变得干净、平整,挂在衣帽间的专属位置。
现在,他只能在出门前,从一堆皱巴巴的衣服里,勉强扒拉出一件稍微能见人的。
他试着自己用洗衣机,结果,把他一件昂贵的羊绒衫,洗得缩水成了童装。
更让他抓狂的是,林凡将家里的公共区域卫生,也用一张表格,清晰地划分了出来。
一人一周。
轮到林凡打扫时,家里一尘不染,窗明几净,连绿植的叶子都油光发亮。
而轮到他时,他不是忘了倒垃圾,就是忘了给吸尘器充电。
客厅的地板上,总能看到一些灰尘和孩子吃零食掉下的碎屑。
林凡对此视而不见,她只会带着孩子们在她负责的、干净整洁的区域活动。
有一次,陈凯实在受不了,指着地板上的几根头发,对正在阳台浇花的林凡说:“林凡,你看不见这地有多脏吗?你就不能顺手拖一下?”
林凡放下水壶,转过身,表情淡漠地看着他。
“陈凯,这周的公共区域清洁,是你负责。我的义务,仅限于打扫我自己的房间,和属于我的那一半卫生间。”
她顿了顿,补充道:“如果你觉得我的标准影响到了你,你可以选择在我打扫完之后,再重新打扫一遍,我不介意。”
说完,她转身继续侍弄她的花草,留下陈凯一个人在原地,气得差点心肌梗塞。
他甚至发现,家里的消耗品,林凡也开始严格区分。
她买了一瓶新的洗发水,放在浴室的置物架上,旁边贴了一张小小的便利贴,写着“林凡专用”。
他洗澡时,发现自己的那瓶空了,鬼使神差地拿了她的用。
结果,刚挤到手上,浴室的门就被敲响了。
“陈凯,你在用我的洗发水吗?”林凡的声音,隔着磨砂玻璃门传来,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。
他恼羞成怒地吼道:“不就一瓶洗发水吗?我们是夫妻!你至于这样斤斤计较?”
门外沉默了片刻,然后,林凡的声音再次响起,清晰而冰冷。
“AA制,就是要斤斤计较。这是你教我的,不是吗?”
最让陈凯感到窒息的,是情感上的彻底割裂。
家,不再是他的港湾。
以往,他在外面受了气,遇到了难题,回家总能从林凡那里得到安慰和鼓励。
她会为他泡一杯热茶,静静地听他倾诉,然后用她独特的温柔,帮他分析问题,抚平他的焦虑。
现在,他成了家里的“隐形人”。
他加班到深夜,回来时,主卧的门已经紧锁,林凡和孩子们睡在里面。他只能独自睡在次卧,对着空荡荡的房间,满心的疲惫无人可说。
有一次,公司一个重要的项目出了纰漏,他被搞得焦头烂额,回家后,看到林凡正在客厅里用笔记本电脑处理着什么,便下意识地想找她聊聊。
“林凡,最近公司……”
他刚开了个头,林凡就抬起头,打断了他。
她的眼神很平静,甚至带着一丝公式化的客气。
“陈总,你的工作问题,属于你的个人事务。AA制下,我没有义务为你提供情绪价值。如果你需要专业的心理咨询,我可以帮你推荐几个不错的咨询师,当然,费用需要你自己承担。”
“情绪价值”……
当这四个字从林凡嘴里说出来的时候,陈凯只觉得一股血直冲脑门。
他终于彻底明白了。
林凡的“AA制”,是对他当初那句冷酷宣言的,最彻底,最无情的反噬。
他不是要公平吗?她就给他绝对的公平。
他不是要自由吗?她就给他彻底的自由。
他开始慌了。
他买了一大束火红的玫瑰回家,想要缓和关系。
林凡收下了,然后平静地从钱包里,数出买花的钱,递给他。
“谢谢你的礼物,不过AA制,我不占你便宜。”
他想请她和孩子们出去吃顿大餐,看场电影。
林凡同意了。
然后在结账时,拿出手机,当着服务员的面,将账单上属于她和孩子的那部分,一分不差地转给了他。
“共同养育的责任,我们一人一半。”她解释得滴水不漏。
陈凯感到前所未有的憋屈、愤怒和无力。
他像一拳打在棉花上,所有的力气都无处着落。
他曾试图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,和她“好好谈谈”。
“林凡,你闹够了没有?我们这样AA,还有家的样子吗?你这样有意思吗?”
林凡当时正在阳台上,用iPad看一个线上设计课程。
她闻言,摘下一只耳机,目光越过屏幕,淡淡地看着他。
“陈凯,是你先说要AA的。是你亲口告诉我,这种模式更现代化,更公平,更自由。我只是在严格地,认真地,执行你的理念而已。”
她顿了顿,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。
“如果你现在觉得没意思了,那只能证明,你当初提出的这个建议,本身就毫无意义。你是在质疑你自己,不是在质疑我。”
“另外,”她重新戴上耳机,将目光转回屏幕,“夫妻之间,也应该有契约精神,不是吗?既然开始了,就不要轻易反悔。”
她的冷静,她的理智,她的逻辑清晰,让陈凯无计可施。
他发现自己亲手挖了一个坑,然后,心甘情愿地跳了下去,现在,被埋得结结实实,连呼救都找不到理由。
他的朋友和同事,也渐渐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。
他的衣着不再像以前那样永远得体光鲜,脸上也总是挂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焦虑。
有人开玩笑问他,是不是被家里的“领导”严格管控了。
他只能尴尬地笑笑,说最近太忙。
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,这不是小矛盾,这是婚姻的……地基,在坍塌。
更让他感到烦躁和嫉妒的是,他发现,在“AA”的枷锁下,林凡竟然……变了。
她像是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束缚,整个人都在发光。
她不再围着厨房和孩子团团转,她开始有了自己的生活。
她报名了那个线上设计课程,每天晚上等孩子们睡着后,她都会在书房里学习到深夜。
她还重新拾起了画笔,在周末,会把孩子们送到兴趣班,然后自己一个人,去市郊的画室画上一整天。
她甚至和几个闺蜜,合伙开了一家线上手作设计品店。
她设计的那些别致的抱枕、桌布、小饰品,因为风格独特,竟然在网上小有名气,订单越来越多。
她的个人账户里,开始有了稳定的,并且在不断增长的进账。
她不再是那个需要靠他“补贴”才能生活的女人了。
她的脸上,重新出现了那种自信飞扬的笑容。
那种笑容,他在十年前见过,在他向她求婚时,在她答应嫁给他时。
后来,那笑容就渐渐淡了,变成了温婉的,得体的,属于“陈太太”的微笑。
而现在,那种真正属于林凡的,带着光芒的笑容,又回来了。
只是,这笑容,再也与他无关。
陈凯看着这样的林凡,心中五味杂陈。
有嫉妒,有不甘,有愤怒,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……后悔。
他想要的AA,是她继续像陀螺一样为这个家旋转,而他,可以从这份旋转中,获得更多的自由和空间。
他想要的,是单方面的“AA”。
而不是现在这样,他失去了一个全能的“家庭总管”,一个免费的“情绪垃圾桶”,而她,却在这场他发起的“战争”中,获得了新生。
他开始焦虑,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。
他发现,他失去的,不仅仅是林凡的“服务”。
他正在失去的,是林凡的“心”。
这场由他亲手挑起的AA战争,正在以一种他完全无法预料,也完全无法掌控的方式,滑向失控的深渊。
04 隐藏的裂痕与旧爱重逢
AA制下的生活,对陈凯来说,是一场漫长的凌迟。
他曾经引以为傲的“现代化婚姻理念”,在林凡教科书般的执行下,变成了一面巨大的照妖镜,照出了他所有的自私、懒惰和不堪。
他所失去的,远不止是熨烫平整的衬衫和热气腾腾的饭菜。
他失去的是一个家的温度,一种被全然信任和依赖的安稳感。
而林凡,却在这场看似冰冷的“制度”中,找到了破冰的锤子,敲碎了禁锢她十年的牢笼。
她的世界,豁然开朗。
她不再被那些琐碎的家务和陈凯的喜怒哀乐所定义,她的时间,第一次真正地,完全地,属于了她自己。
她重新规划了生活。
白天送完孩子,她不再是像个陀螺一样,一头扎进永远做不完的家务里,而是驱车前往市郊那个租金便宜的艺术区。
她在那里租下了一个小小的画室。
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,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的混合气息。
那是自由的味道。
她曾经是设计学院里最有灵气的学生,对色彩和线条的掌控,有着近乎天才的直觉。
当画笔重新在指尖跃动,当斑斓的色彩在画布上绽放,她感觉,那个沉睡了十年的,真正的自己,正在一点点苏醒。
她的线上手作小店,也从最初的玩票性质,变得越来越有声有色。
她将自己独特的设计美学,融入到日常的家居用品中。
一块杯垫,一个抱枕,一条桌旗,都因为她巧妙的设计,而变得与众不同,充满了艺术感。
这些作品在社交媒体上,被一个知名的家居博主无意中发现并推荐后,一夜爆红。
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,她的个人账户,也从最初需要靠陈凯“补贴”的窘境,变成了拥有稳定且可观进账的独立收入。
她不再是那个每月看着丈夫脸色,等着他“施舍”生活费的全职太太。
她拥有了经济上的,真正的底气。
这种底气,带来的不仅仅是物质上的宽裕,更是一种精神上的脱胎换骨。
她的眼神,不再是过去的温顺和依附,多了一份笃定与从容。
她的笑容,也更加舒展,更加真实,不带一丝一毫的讨好与勉强。
因为不再需要操心陈凯的衣食起居,她反而有了更多时间关注自己。她开始健身,练习瑜伽,身材比生孩子前还要紧致。
她穿衣打扮的风格,也从过去那种“陈太太”式的端庄得体,变得更加大胆,更具个性,充满了设计师的独特品味。
陈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,心里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在啃噬。
嫉妒,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绕着他的心脏。
他无法理解,他本意是想通过“AA制”来敲打她,让她认清自己的位置,为何结果,却反倒成了她的“助推器”,让她变得如此……耀眼?
耀眼到让他感到陌生,甚至……恐慌。
他几次三番地想打破这种僵局,试图用一种施恩的姿态,让她“回归”家庭。
“林凡,你那个小店也赚不了几个钱,别那么辛苦了,家里又不缺你这点。”
“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?都瘦了。女人还是不要那么拼,有老公在呢。”
对于这些虚伪的“关心”,林凡只是淡淡一笑,不予置评。
她对他,始终保持着一种礼貌而疏离的距离。
就像两个合租的室友,除了孩子和账单,再无其他交集。
那道由他亲手划下的界线,如今,成了一道他自己无法逾越的鸿沟。
就在林凡的生活,按照她自己的节奏,渐入佳境之时,一个她以为早已消失在岁月长河里的人,毫无征兆地,再次出现在了她的世界。
那天,林(凡)受邀参加了一个在798艺术区举办的原创设计展。
她的手作小店,因为其独特的风格和在网络上的高人气,被策展方相中,给了她一个不错的小展位。
展会上人头攒动,林凡穿着一身自己设计的改良式旗袍,优雅地站在展位前,向来往的顾客和买手介绍着她的设计理念。
她自信,从容,散发着一种沉静的光芒。
突然,一个带着一丝不确定,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,在她身后响起。
“林凡?”
林凡闻声转过身,当她看清来人时,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。
站在她面前的,是一个穿着剪裁得体的灰色西装,气质儒雅的男人。
岁月似乎格外厚待他,不仅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,反而为他增添了成熟稳重的魅力。
肖然。
是肖然。
林凡的大学学长,也是……她的初恋。
当年,他们是设计系最瞩目的一对。一个是才华横溢的学长,一个是灵气逼人的学妹,被所有人誉为“金童玉女”。
那段感情,纯粹而美好,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。
然而,毕业时,现实的岔路口横亘在他们面前。
肖然拿到了罗德岛设计学院的全额奖学金,前途一片光明。
而林凡,却遇到了事业刚刚起步,对她展开猛烈追求的陈凯。
陈凯为她描绘了一个温暖安稳的未来,一个“你负责貌美如花,我负责赚钱养家”的梦。
最终,她选择了留下,选择了那个看起来更“安稳”的怀抱。
而肖然,则独自踏上了远赴重洋的飞机。
两人隔着万水千山,隔着日夜颠倒的时差,那段曾经刻骨铭心的感情,终究还是渐渐淡去,无疾而终。
没想到,十年后,会在这里,以这样的方式,重逢。
“肖然学长,好久不见。”
林凡很快恢复了镇定,微笑着,主动伸出手。
肖然的目光,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与赞赏,紧紧握住她的手。
他的手心,温暖而干燥。
“真的是你!我刚才看到那些设计,就觉得风格特别像你,没想到……你还是那么有魅力。不,比以前更有魅力了。”
他的赞美,真诚而不轻浮。
两人站在展位的角落里,相谈甚欢。
肖然如今已经是国内一家顶尖设计公司的创意总监,这次来设计展,也是为了寻找有潜力的新锐设计师。
他听林凡云淡风清地讲述了这十年来的经历,当听到她为了家庭放弃事业时,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惋惜。
林凡没有提AA制,更没有抱怨婚姻的不幸,她只是说,现在孩子们大了,她也终于有时间,可以重新做回自己喜欢的事情。
肖然静静地听着,他能感受到她言语中的克制与坚韧。
他看着她,看着她眼中那份被岁月沉淀下来的,从容和智慧,心中百感交集。
“真没想到,你还会回来做设计。”肖然感慨道,“当年,你可是我们系里最有天赋的,所有人都以为,你会成为下一个设计大师。”
林凡闻言,笑了笑,那笑容里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,对过往的释然。
“世事难料。不过,只要开始了,什么时候都不晚,不是吗?”
肖然的目光,落在她那些充满巧思的作品上,眼神愈发亮了。
“林凡,我们公司最近正在筹备一个大型的文旅项目,正缺一个像你这样,有独特视角和深厚文化底蕴的创意顾问。你……有没有兴趣?”
他真诚地发出了邀请,递上了自己的名片。
林凡的心,猛地一动。
那不仅仅是一个工作机会,更像是一扇被重新推开的大门,门后,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世界。
这次重逢,像一颗石子,投入了林凡看似平静的心湖,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。
肖然的出现,和他的肯定,让她重新找回了失落已久的,专业上的自信。
她意识到,自己的人生,原来还有那么多种可能。
她的人生,不仅仅只有“陈太太”这一个角色。
而另一边,陈凯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。
他引以为傲的公司,最近接连出现了几个大问题。
几个正在洽谈的大项目,合作方突然变得异常挑剔和强硬,甚至隐隐有撤资的意向。
他被搞得焦头烂额,压力山大。
他习惯性地想找林凡倾诉,想从她那里获得一些支持和安慰,但每次看到她那张平静而疏离的脸,所有的话,就都堵在了喉咙里。
他甚至开始产生一些荒谬的猜忌。
林凡的突然转变,公司的接连不顺……这一切,会不会有什么关联?
这个念头一闪而过,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。
林凡一个脱离社会六年的家庭主妇,能有什么通天的本事?
直到那天晚上。
陈凯在书房里加班,处理着一堆烂摊子,心情烦躁到了极点。
他想找一份旧的合同文件,无意中翻开了书柜底层一个积了灰的箱子。
箱子里,都是林凡以前的东西。
他随手拿起一个旧的速写本,翻了开来。
里面,全是林凡大学时期的设计手稿,那些灵动的线条,大胆的构思,即便是现在看来,也依旧让他感到惊艳。
他这才恍惚想起,自己娶回家的,曾经是怎样一个才华横溢的女孩。
当他翻到速写本的最后一页时,动作顿住了。
本子的扉页里,夹着一张已经微微泛黄的照片。
是林凡和肖然在毕业典礼上的合影。
照片上,肖然穿着学士服,英俊儒雅,林凡则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,亲昵地依偎在他身边,笑得灿烂如花。
那是他从未见过的,毫无保留的,全然信赖的笑容。
陈凯死死地盯着照片上肖然那张俊朗的脸,一股无名火,夹杂着浓烈的嫉妒,瞬间从心底升起。
他一直都知道肖然的存在,但从未将他真正放在心上。
毕竟,林凡最终选择的是他。
他是胜利者。
可现在,当他看到林凡日益独立,日益光彩照人,再联想到这张刺眼的照片,他心中那根名为“危机感”的弦,被狠狠地拨动了。
他开始疯狂地怀疑。
林凡的改变,真的只是因为AA制吗?
这背后,会不会有肖然的影子?
他们……是不是早就联系上了?
就在这时,他的目光,被照片后面,速写本扉页上的一行字迹吸引了。
那是一行用铅笔写的,很潦草的字。
一个日期,和一串地址。
当他看清那串地址时,他的瞳孔,猛地收缩了。
那个地址,他再熟悉不过了。
那正是他公司最近遭遇重大阻力的一个重要合作方——“恒通科技”的总部地址。
而那个日期,恰好是半个月前。
恒通科技,也是在半个月前,突然单方面宣布,要重新评估与他公司的合作协议。
陈凯的心,猛地一沉。
一种巨大的,不祥的预感,像一张冰冷的网,瞬间将他笼罩。
他清楚地知道,林凡对他的公司业务,一向不闻不问,更不可能与恒通科技这种级别的公司有任何交集。
那这个地址,是怎么回事?
难道……
难道林凡,真的在背着他,做些什么?
她那看似平静,与世无争的表象下,究竟隐藏着什么?
他提出的AA制,难道不仅仅是他婚姻危机的开始,更是……林凡蓄谋已久的,一场复仇的序幕?
05 谁的秘密?谁的底线?
那本薄薄的速写本,此刻在陈凯手里,却重若千斤。
他反反复复地看着那串地址,那个日期,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,扎得他眼睛生疼,心里发慌。
恒通科技。
他公司最大的原材料供应商,也是他事业版图中,最重要的一环。
半个月前,恒通毫无征兆地提出要重新审核供货协议,理由是“市场环境变化,需要重新评估合作伙伴的风险”。
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,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,导致他下游的好几个项目都陷入了停滞。
他一直以为是竞争对手在背后搞鬼,发动了所有的关系去调查,却一无所获。
他做梦也想不到,线索,竟然会出现在他妻子的旧本子里。
他强迫自己冷静。
也许只是巧合?
也许林凡只是恰好路过那里?
但这个念头,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。
林凡的生活轨迹,简单得像一张白纸。家,学校,菜市场,画室。这四个点,几乎构成了她全部的世界。
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地,去一个离家几十公里远的科技公司总部?
陈凯的心脏,开始狂跳。
他脑海中,不受控制地将林凡近期的所有变化,串联了起来。
她突如其来的独立,她重新燃起的事业心,她对他那份深入骨髓的疏离,还有……那张她和肖然的合影。
一个可怕的念头,在他脑中疯狂滋生。
难道,是她联合了肖然,在报复他?
报复他提出的AA制?
不!
不可能!
她没有这个能力,更没有这个动机!
毁了他的公司,对她有什么好处?她不也得跟着受罪吗?
可那份写着地址的字条,又像一个幽灵,在他眼前挥之不去。
他再也坐不住了。
他拿着那个速写本,像拿着一份判决书,冲出了书房。
林凡正在她的“工作室”——那个被她改造过的次卧里,对着电脑,聚精会神地修改着一份设计稿。
那是肖然给她的一个“投石问路”的小项目,一个文创产品的包装设计。
她做得极其投入,连陈凯推门而入的巨大声响,都只是让她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眉头。
“林凡。”
陈凯的声音,冰冷得像是淬了毒。
他走到她面前,将那个速写本,“啪”的一声,摔在她的桌上,照片和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,都滑了出来,停在她手边。
“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。”
林凡的目光,从电脑屏幕,缓缓移到那本熟悉的速写本上,再到那张泛黄的照片,和那行潦草的字迹。
她的眼神,平静如水,没有一丝波澜,仿佛早已预料到,这一刻的到来。
她没有惊慌,更没有否认。
她只是抬起头,迎上陈凯那双布满血丝,充满了猜忌和愤怒的眼睛,淡淡地反问道:
“我去哪里,需要向你报备吗?”
她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。
“陈总,我们现在是AA制。请你记住,我们的个人生活,互不干涉。你忘了吗?”
她云淡风轻的态度,像一桶汽油,瞬间点燃了陈凯的怒火。
“互不干涉?林凡,你少在这里给我装傻!”他几乎是在咆哮,“恒通科技!你知道这个名字对我的公司意味着什么吗?你到底去那里做了什么?!”
“我能做什么?”
林凡终于放下了鼠标,双手抱在胸前,身体微微后仰,靠在椅背上,姿态从容得近乎……残忍。
“一个被丈夫用‘AA制’扫地出门的全职太太,一个脱离社会六年的家庭主妇,你觉得,我能对一家市值几十亿的科技公司,做些什么?”
她看着他,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。
“陈凯,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?还是……你太低看你自己了?”
“你的公司出了问题,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吗?比如,你的经营方式,你的财务状况,或者,你那些见不得光的……商业手段?”
“你少给我转移话题!”
陈凯被她的话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他指着那张字条,声嘶力竭。
“这个地址!这个日期!你怎么解释?你别告诉我,你只是去那里逛街!”
林凡瞟了一眼那张字条,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但很快又被她掩饰了过去。
她直视着陈凯,语气依旧坚定得像一块铁。
“关系?我和恒通科技,没有任何商业上的关系。”
“至于那个地址和日期,是我半个月前,去参加一个由‘亚洲新材料设计应用协会’举办的行业沙龙。沙龙的地点,就在恒通科技总部旁边的会展中心。”
“恒通科技的总部大楼里,有一个对外开放的新材料技术展示区。我作为一名设计师,顺便去参观一下,学习一下前沿科技,这很奇怪吗?”
她这番话,说得有理有据,条理清晰,让陈凯准备好的一肚子质问,瞬间卡在了喉咙里。
行业沙龙?
新材料设计应用?
这些陌生的,属于她专业领域的词汇,像一堵墙,将他隔绝在外。
他从未关心过她的专业,自然也无从判断她话里的真伪。
他想反驳,想继续追问,却发现自己根本拿不出任何更确凿的证据。
他所有的指控,都建立在自己的猜忌之上。
“你……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套鬼话吗?”他的气焰,明显弱了下去,只剩下最后的嘴硬。
他总觉得,林凡在隐瞒着什么。
那份平静,太不正常了。
林凡冷笑一声。
那笑声里,充满了浓浓的,不加掩饰的嘲讽。
她站起身,走到他面前,拉开了书桌最底层的一个上了锁的抽屉。
“你信不信,是你的事。但我的生活,也确实,与你无关。”
她从抽屉里,拿出了一个厚厚的,牛皮纸袋包裹的文件。
她没有打开,而是直接将整个文件袋,拍在了陈凯的胸口。
“你自己看吧。”
陈凯疑惑地接过那个颇有分量的文件袋,入手处,竟感到一丝冰凉。
他颤抖着手,撕开了封口。
里面,是一沓厚厚的文件。
他抽出最上面的几张,低头一看,瞳孔,骤然紧缩!
那是一份……股权转让协议书的复印件!
协议上,赫然写着:甲方林凡,将持有的“天际视觉设计工作室”30%的股权,无偿转让给乙方……
天际视觉设计工作室?
陈凯的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。
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!
林凡什么时候,有了一个自己的工作室?
他强忍着心头的巨震,继续往下看。
当他看清协议书上,乙方的签名时,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,都仿佛在瞬间凝固了。
乙方的名字,是——肖然!
他猛地抬起头,看向林凡。
他的眼神中,不再是愤怒,而是彻骨的震惊,和一丝无法掩饰的……恐惧。
“这个……这是什么?”他的声音都在发抖。
林凡没有回答他,只是用眼神示意他,继续往下看。
陈凯颤抖着,翻开了协议书的下一页。
那是一份附件。
而附件的内容,让他的大脑,彻底宕机。
那是一份……他公司的,内部财务风险评估报告的摘要!
这份报告,是他公司的最高机密!
只有他,和公司的CFO,以及几个核心股东才能看到!
林凡……她是怎么弄到的?!
而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,在这份报告的摘要上,赫然用红色的笔,标注出了几个他自己都从未留意过的财务漏洞和潜在的运营风险。
其中最致命的一条,用一个大大的红色圆圈圈了起来,旁边的批注,龙飞凤舞地写着:
“与恒通的供货协议,建立在虚高的应收账款之上,资金链一旦紧张,对方极有可能以此为由,中断合作,造成供应链断裂。风险等级:极高。”
陈凯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。
这个批注,精准得像一把手术刀,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他公司目前面临的最大危机!
而恒通科技后来的反应,完全印证了这个批注的内容!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陈凯指着林凡,嘴唇哆嗦着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他突然觉得,眼前的这个女人,陌生得像一个谜。
她平静的表象之下,到底隐藏着一个怎样深不见底的世界?
林凡看着他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,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有疲惫,有失望,还有一丝……尘埃落定的决绝。
她知道,这张她藏了很久的底牌,终究,还是被掀开了。
她伸出纤细的手指,轻轻地点了点那份股权协议书上,“天际视觉设计工作室”的名字。
“这个工作室,是我六年前,在你让我辞职回家时,用我最后一笔项目奖金,托朋友注册的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颗颗炸雷,在陈凯的耳边炸响。
“这六年,我没有去工作,但不代表我放弃了我的专业。”
“我一直在用化名,接一些私人的设计项目。规模不大,但足够让我拥有自己的积蓄,和不被你发现的,小小的事业。”
她又指了指那份财务报告。
“至于这份报告……”
她看着陈凯,眼神冰冷得像冬日的寒冰。
“抱歉,陈凯,AA制。你的公司机密,与我无关。我只是,有我自己的信息来源,和风险评估方式。”
“你以为,我这十年,每天只是在家里,洗衣服,做饭,带孩子吗?”
“你以为,我真的对你的世界,一无所知吗?”
她的话,像一把最锋利的剑,瞬间刺穿了陈凯所有的骄傲和自以为是。
他大脑一片混乱。
他无法接受这一切。
林凡,他那个温顺贤惠,连瓶盖都拧不开的妻子,竟然背着他,偷偷经营了一个工作室长达六年!
她不仅有了自己的事业,甚至还将工作室的股份,转让给了他的“情敌”肖然!
更可怕的是,她竟然能轻而易举地,拿到他公司的核心机密,并且,比他自己,甚至比他公司的财务总监,都更早,更精准地,预见到了公司的危机!
他突然意识到,他提出的AA制,非但没有让他掌握婚姻的主动权,反而像一道泄洪的闸门。
彻底释放了一个被他亲手囚禁了十年,他却从未真正了解过的,强大到可怕的灵魂。
“你……你不可能!”
他跌坐在椅子上,脸色惨白如纸,双手死死地攥着那份报告,仿佛想把它捏碎。
他想否认,想逃避。
但他知道,林凡没有在开玩笑。
她眼中的那份冷静和笃定,告诉他,这一切,都是真的。
林凡走到他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这个让她付出了十年青春,却最终将她视如敝屣的男人。
“陈凯,你以为婚姻是你的提款机,妻子是你的免费保姆,家务是理所当然的付出。”
“你以为‘AA制’是你摆脱责任,彰显你所谓‘现代化’思想的借口。”
“但你忘了。”
“每一个被你轻视,被你辜负的女人,都有可能,在你看不见的地方,磨砺出最锋利的爪牙。”
“你触碰了我的底线。”
“现在,我让你看清楚,什么,才是真正的……AA。”
她的话,如同最后的宣判,将陈凯打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他握着那份报告,上面那清晰的,带着女性秀丽笔迹的红色批注,每一个字,都像是在无情地嘲讽着他的无知,他的狂妄,和他那可怜的,早已被掏空了的自尊。
他突然意识到,他惹上的,不仅仅是一个愤怒的妻子。
他亲手将一个本可以成为他最坚实后盾,最顶级合作伙伴的女人,硬生生地,推向了他的对立面。
而她手中握着的底牌,或许,远不止他眼前看到的,这冰山一角。
这十年婚姻的真相,似乎才刚刚开始,揭开它血淋淋的一角。
而那真相,足以将他,和他那摇摇欲坠的事业帝国,彻底吞噬。
06 崩塌的国王
陈凯的世界,在一夜之间,彻底崩塌了。
他引以为傲的一切——成功的视野,掌控全局的能力,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——都被林凡那份轻飘飘的文件,砸得粉碎。
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,整整一夜。
烟灰缸里,很快堆满了烟头,呛人的烟雾将他笼罩,让他那张曾经英俊的脸,显得晦暗不明。
他不相信。
或者说,他不敢相信。
那个在他身边温顺了十年的女人,怎么可能拥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和雷霆的手段?
天际工作室……肖然……财务报告……
这几个词,像魔咒一样,在他脑海里反复盘旋,将他的理智一点点蚕食。
他想反击。
作为一名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“成功人士”,他的第一反应,不是反思,而是……查证,然后,夺回控制权。
天一亮,他顶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,冲进了公司。
“查!给我查!公司最近半年的所有服务器日志,所有核心文件的访问记录,一个字节都不要放过!”
他对公司的首席技术官下达了死命令。
“还有,老张,”他把财务总监叫到办公室,关上门,声音压得极低,“那份最新的风险评估报告,除了我们几个,还有谁看过?你老婆呢?她有没有可能接触到你的电脑?”
老张被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吓了一跳,连连摆手:“不可能!陈总,我做事您放心,公司文件,我从来不带回家。我老婆……她连我的电脑密码都不知道!”
陈凯死死地盯着他,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破绽。
但他失败了。
老张的表情,只有困惑和惶恐。
一整天,陈凯都在一种焦躁和偏执的情绪中度过。
他像一个疑神疑鬼的君主,审视着身边的每一个人,觉得他们都可能是林凡安插在他王国的“间谍”。
然而,调查结果,却让他更加绝望。
服务器日志显示,一切正常,没有任何外部入侵的痕_迹_。
核心文件的访问记录,也仅限于那几个拥有最高权限的人。
一切,都无懈可击。
林凡,就像一个不存在的幽灵,却精准地,拿到了他王国的核心地图。
这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。
未知的敌人,才是最可怕的。
傍晚,他拖着比昨晚更加疲惫的身体回到家。
家里,一如既往的清冷。
林凡没有在她的“工作室”,而是在客厅里,陪着孩子们看一部英文动画片。
她没有化妆,穿着舒适的家居服,头发随意地挽起,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。
阳光透过落地窗,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。
岁月静好。
这四个字,在陈凯看来,却充满了绝妙的讽刺。
他走过去,关掉了电视。
孩子们不满地叫了起来。
“你们两个,回房间去。”陈凯的语气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林凡皱了皱眉,但没有阻止。她安抚地拍了拍孩子们的后背,让他们乖乖回了房间。
客厅里,只剩下他们两个人。
“你到底想怎么样?”陈凯开门见山,他已经没有耐心再玩任何猜谜游戏。
“这句话,应该我问你。”林凡站起身,平静地与他对视,“是你,先打破了我们之间的一切,不是吗?”
“我只是提出AA制!我没想过要毁了这个家!”陈凯的情绪有些失控。
“你只是提出AA制?”林凡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她笑了,笑声清脆,却带着冰冷的寒意。
“陈凯,你所谓的AA制,难道不是在告诉我,我这十年的付出,一文不值吗?”
“难道不是在告诉我,这个家,只是你随时可以进行成本核算,随时可以清盘的‘资产’吗?”
“当你开始用‘公平’和‘自由’这种词汇,来算计一个为你付出了全部青春的女人时,这个家,就已经被你亲手毁掉了!”
她的每一句话,都像一颗子弹,精准地射入陈凯的心脏。
他张了张嘴,却发现自己竟无力反驳。
“好……就算是我错了!”他深吸一口气,试图放低姿态,这对他来说,是前所未有的让步。
“我们不AA了,恢复到以前的样子,好不好?林凡,我们还有孩子,我们不能……”
“回不去了。”
林凡轻轻地,打断了他。
她的眼神里,没有恨,没有怨,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。
“陈凯,有些东西,一旦碎了,就再也拼不回来了。”
“你以为我是在报复你吗?”她摇了摇头,“不,我只是在自救。”
“在你提出AA制的那一刻,我就明白了,我那个‘你负责赚钱养家,我负责貌美如花’的梦,该醒了。”
“我不能再把我的未来,我的人生,我孩子的保障,寄托在一个随时可能会变卦的男人身上。”
“所以,我拿回属于我的东西,建立属于我自己的事业,这有错吗?”
陈凯看着她,看着她眼中那份决绝和坚定,一股深深的无力感,将他彻底淹没。
他发现,他所有的筹码,都已经失效了。
亲情牌?
她比他更爱孩子,但她也更清楚,一个没有尊严,没有自我的母亲,给不了孩子最好的未来。
金钱牌?
她现在,已经有了自己的收入来源,并且,她似乎还掌握着足以让他倾家荡产的“秘密”。
他,已经没有任何东西,可以再威胁到她了。
不!
还有一个!
一个念头,如同毒蛇般,从他心底钻了出来。
他看着林凡,眼神变得阴鸷。
“你的工作室,是违规经营吧?用化名接私活,偷税漏税……林凡,如果我把这些东西捅出去,你觉得,你还能这么安稳地站在这里,跟我谈‘自救’吗?”
这是他最后的底牌。
也是他最卑劣的武器。
他以为,会看到林凡惊慌失措的表情。
然而,他再次失望了。
林凡的脸上,非但没有一丝恐惧,反而……露出了一抹近乎怜悯的微笑。
“陈凯啊陈凯,你永远都是这样。”
“当道理说不通的时候,就开始用威胁。”
她缓缓走到茶几旁,从下面的抽屉里,拿出了另一个文件袋。
她将里面的文件,一张一张地,摆在了陈凯的面前。
那是“天际视觉设计工作室”从成立第一天起,所有的税务缴纳凭证,每一笔收入,每一笔支出,都清清楚楚,合法合规。
“我承认,我用了化名,但这只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。我的工作室,从注册到运营,所有的手续,都符合法律规定。”
“我赚的每一分钱,都干干净净。”
她看着陈凯那张由阴鸷变为煞白的脸,拿起了最后一份文件。
那是一份……律师函的草稿。
“倒是你,”她的声音,陡然变冷,“你这些年,为了拿到项目,做的那些‘账外支出’,你那些为了避税,成立的空壳公司……你觉得,如果我把这些东西,连同你公司的真实财务状况,一起交给你的股东,还有……税务部门,会怎么样?”
“轰——”
陈凯只觉得大脑里最后一根名为“理智”的弦,彻底崩断了。
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,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。
完了。
全完了。
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,第一次,从心底里,感到了一种名为“恐惧”的情绪。
她不是在威胁他。
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。
一个他一旦越过雷池,就会立刻发生的事实。
他输了。
输得一败涂地,体无完肤。
07 女王的棋局
窗外,夜色如墨。
林凡静静地站在画室的落地窗前,看着远处城市的璀... 07 女王的棋局
窗外,夜色如墨。
林凡静静地站在画室的落地窗前,看着远处城市的璀璨灯火,像一片倾泻在地上的星河。
手机在画架上亮起,是肖然发来的信息。
“设计稿收到了,非常惊艳。你果然没让我失望。”
后面跟了一个微笑的表情。
林凡的嘴角,也微微上扬。
她回道:“合作愉快。”
放下手机,她端起旁边温热的红茶,轻啜了一口。
茶香袅袅,混合着画室里松节油的味道,形成一种让她心安的气息。
她知道,陈凯已经彻底溃败了。
昨晚,当她拿出那份律师函草稿时,她看到了他眼中,一个国王轰然倒塌的废墟。
他的骄傲,他的自负,他的控制欲,在那一刻,被碾得粉碎。
其实,她手里并没有他商业犯罪的实质性证据。
那些所谓的“账外支出”和“空壳公司”,更多的是她通过这些年对他只言片语的了解,和他公司财报上一些不合逻辑的数据,进行的合理推测和诈唬。
但她赌赢了。
因为她知道,陈凯心虚。
一个习惯了走捷径,习惯了在灰色地带游走的人,内心深处,永远埋着一颗恐惧的种子。
而她,只是给那颗种子,浇了一瓢水。
肖然的电话,恰在此时打了进来。
“这么晚还没休息?”他的声音温和,带着一丝关切。
“在想事情。”林凡走到画布前,看着上面那副尚未完成的作品。
那是一片惊涛骇浪的海,远处,却有一座亮着灯的灯塔。
“在想……你的棋局,下一步,该怎么走吗?”肖然的声音,带着一丝洞察。
林凡沉默了片刻,笑了。
“被你看穿了。”
是的,棋局。
从陈凯提出AA制的那一刻起,她的人生,就变成了一盘棋。
她是被动应战的那一方,但她必须,走出自己的棋路。
“你真的,掌握了他公司的核心财务报告?”电话那头,肖然还是问出了这个他最好奇的问题,“据我所知,陈凯这个人,控制欲极强,他的公司,防卫得像个铁桶。”
林凡拿起一支画笔,在调色盘上,将深蓝和白色混合,调出一种翻涌的泡沫的颜色。
“铁桶,也会有生锈的地方。”
她淡淡地开口,说出了那个隐藏最深的秘密。
“陈凯的财务总监,老张,他的太太,李姐,是我认识了快八年的朋友。”
电话那头,传来肖然一声轻微的吸气声。
“我们是在孩子们的幼儿园家长会上认识的。她是个很善良,也很单纯的女人,但是,有点……爱慕虚荣。”
“她常常跟我抱怨,说老张太古板,太小气,赚的钱不少,却不舍得给她买名牌包。她很羡慕我,觉得陈凯大方,舍得为我花钱。”
林凡的语气很平静,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。
“就在陈凯提出AA制的前一个月,李姐突然很神秘地告诉我,她买了一个限量版的爱马仕。她说,是老张偷偷奖励给她的,因为他跟陈总,办成了一件‘大事’。”
“什么大事,她不知道。她只知道,老张那段时间,经常把一个加密的U盘带回家,神神秘秘地加班。”
“女人有时候,直觉很可怕。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。”
“于是,我‘不经意’地,向她请教了一些关于家庭理财,如何防止丈夫藏私房钱的问题。我告诉她,我很担心陈凯的公司,想了解一下真实的财务状况,但又怕他多心。”
“我给了她一个我朋友公司开发的,据说可以无痕复制加密Upan内容的小软件,开玩笑说,也许能帮她看看,老张到底背着她藏了多少‘小金库’。”
肖然在那头,久久没有说话。
他仿佛能想象出,林凡是如何云淡风轻地,布下了这个看似不经意,却精准无比的局。
她利用了一个女人的虚荣和不安,兵不血刃地,拿到了最核心的情报。
“所以,恒通科技的事情……”
“恒通科技的CEO,是肖总你父亲的老朋友,对吗?”林凡反问道。
肖然苦笑一声:“是。当我拿着你给我的那份,指出了陈凯公司财务漏洞的‘匿名分析’去找他时,他几乎没怎么犹豫,就决定了重新评估合作。”
“那不是匿名分析。”林凡纠正道,“那是我作为‘天际工作室’的创始人,为你这位新股东,提供的‘商业投资风险提示’。我们之间的合作,和股权转让,都是真实有效的。”
她每一步,都走得滴水不漏。
她不是在单纯地报复。
她是在用商业的,合法的方式,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,同时,釜底抽薪,彻底摧毁陈凯控制她的能力。
“林凡,”肖然的声音,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,“你比我想象的,要强大得多。”
“不是我强大。”林凡看着画布上的灯塔,轻声说,“是一个母亲,在为了保护她的孩子时,会变得无所畏惧。”
“我的目的,从来都不是要毁掉他,或者抢走他的公司。”
“我只是想告诉他,我,和我的孩子们,不是他可以随意估价,随意处置的资产。”
“我要拿回我这十年,应得的尊重和补偿。然后,带着我的孩子们,开始我们自己的生活。”
这,才是她棋局的终点。
不是毁灭,而是新生。
08 不归路
陈凯彻底蔫了。
像一只被戳破了的气球,连最后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林凡的底牌,一张比一张狠,一张比一张让他绝望。
他这才明白,自己过去十年,是睡在一个怎样清醒的“枕边人”身旁。
他以为他在掌控一切,殊不知,他的一举一动,早已被对方看得清清楚楚。
他开始尝试用最后的,也是他认为最管用的一招——打孩子牌。
“林凡,就算我们之间完了,孩子是无辜的。”
餐桌上,他难得没有叫外卖,而是亲自下厨,做了一桌子……勉强能入口的饭菜。
他把一块煎得有些焦的鸡翅,夹到儿子辰辰的碗里。
“辰辰,甜甜,爸爸妈妈如果分开了,你们想跟谁?”
他这个问题,问得极其阴险。
正在吃饭的两个孩子,瞬间愣住了。
甜甜的眼眶,一下子就红了,哇地一声哭了出来:“我不要爸爸妈妈分开!我不要!”
辰辰虽然没哭,但也放下了筷子,小脸绷得紧紧的。
林凡的脸色,瞬间冷了下来。
她放下碗筷,抽出纸巾,温柔地给女儿擦掉眼泪,然后抬起头,目光像两把冰锥,直直地射向陈凯。
“陈凯,这是我给你的,最后一次机会。”
她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。
“不要,拿孩子,当你的武器和筹码。”
“否则,你会后悔的。”
陈凯被她眼中的寒意震慑住,但事已至此,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。
“我只是在说事实!离婚,对孩子的伤害是最大的!林凡,为了孩子,我们各退一步,不行吗?”
他试图扮演一个为孩子着想的慈父。
林凡却笑了。
“为了孩子?”
她看着他,一字一句地说道。
“为了孩子,你就应该在你提出AA制,把我当成一个需要被你施舍的寄生虫时,想到他们的感受。”
“为了孩子,你就应该在你把所有的精力和温柔都给了你的事业和客户,回家只把我们当成空气时,想到他们的感受。”
“为了孩子,你就应该在你试图用‘偷税漏税’这种卑劣的手段来威胁他们的母亲时,想到他们的感受!”
“陈凯,你现在跟我谈‘为了孩子’,你不觉得,太晚了吗?”
她站起身,将哭泣的女儿抱在怀里,又牵起儿子的手。
“宝贝们,跟妈妈回房间。爸爸今天,心情不好,我们不打扰他。”
她甚至没有再看陈凯一眼,就带着孩子们离开了餐厅。
那一刻,陈凯看着一桌子渐渐变冷的饭菜,和那个决绝的背影,他知道,他把最后一条路,也堵死了。
林凡的底线,是孩子。
而他,愚蠢地,亲手踩了上去。
当晚,林凡没有再给他任何回旋的余地。
她将一份文件,直接发到了他的邮箱里。
标题是:两个选择。
陈凯颤抖着手,点开了邮件。
里面没有多余的废话,只有两个清晰的方案。
A方案:协议离婚。
婚内财产,按照她提供的一份详细清单进行分割。清单里,不仅包括了房产、车辆、存款这些有形资产,更包括了她根据权威机构的评估,对自己十年全职太太的劳动,进行的价值折算,以及对他公司在这十年间的增值部分,提出的合理补偿。她将获得两个孩子的抚养权,陈凯需要支付抚养费直至他们大学毕业。作为交换,她对他公司那些“秘密”,将永远守口如瓶。
B方案:诉讼离婚。
她将向法院提起诉讼,并同时,将她手中掌握的,关于他公司财务造假、违规操作的“部分证据”,以匿名邮件的方式,发送给公司的董事会,以及……证监会的举报邮箱。
邮件的最后,只有一句话。
“给你二十四小时考虑。明天这个时候,我需要看到你的选择。”
陈凯瘫在椅子上,浑身冰冷。
这哪里是选择?
这根本就是最后的通牒。
A方案,他将损失一半以上的身家,并且失去孩子的抚양权,变成一个“净身出户”的孤家寡人。
B方案,他将不仅失去家庭,更会身败名裂,甚至……面临牢狱之灾。
他看着屏幕上那份条理清晰,逻辑严密,甚至连法律条文都引用得当的离婚协议,突然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。
他娶的,根本不是一个设计师。
而是一个,顶级的……律师、会计师和战略分析师的结合体。
他彻夜未眠。
他试图找律师咨询,看有没有翻盘的可能。
但当他把情况(当然是隐去了最关键的部分)告诉律师后,对方给出的建议,几乎和A方案如出一辙。
律师告诉他,在现代婚姻法中,全职太太的家务劳动价值,和对另一方事业的支持,是会被法庭认可并予以补偿的。
而他,亲手用“AA制”,递给了林凡最有利的证据——证明他自己,都承认了婚姻中存在需要被“量化”的经济关系。
他,作茧自蚕。
09 清算
二十四小时,像一个死亡倒计时,滴答滴答地,敲打在陈凯的神经上。
他试图找到第三条路。
他给林凡打了无数个电话,发了无数条信息。
从最初的威胁,到后来的哀求,再到最后,开始追忆他们曾经的美好。
“凡凡,还记得我们大学时,在后山看星星吗?你说,以后要给我设计一个世界上最温暖的家……”
“凡凡,女儿出生那天,你握着我的手,说我们一家人,要永远在一起……”
然而,所有的信息,都石沉大海。
林凡没有回复一个字。
她用最彻底的沉默,告诉他,一切,都已成定局。
第二天下午,当倒计时的指针即将归零时,陈凯终于发出了他那封决定命运的邮件。
邮件里,只有一个字。
“A。”
收到邮件的那一刻,林凡正在画室里,给她的那幅《灯塔》画上最后一笔。
她将一抹温暖的,明亮的黄色,点在了灯塔的顶端。
瞬间,整幅画都亮了。
那惊涛骇浪的海,仿佛也不再那么可怕。
她放下画笔,长长地,舒了一口气。
像卸下了压在心头十年的重担。
离婚协议的签署,异常平静。
没有争吵,没有眼泪,甚至没有过多的交流。
他们约在了一家律师事务所的会议室里。
陈凯看起来,像是瞬间老了十岁。头发乱糟糟的,眼窝深陷,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商界精英,此刻,只剩下一个落魄的躯壳。
林凡则穿着一身干练的白色西装套裙,化着精致的淡妆,眼神平静而坚定。
当陈凯在财产分割协议上,签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,他握着笔的手,抖得厉害。
他失去的,不仅仅是金钱。
他失去的,是他用十年时间,建立起来的整个世界。
“为什么?”
签完字,他抬起头,沙哑着嗓子,问出了这个他想了一整夜,却始终想不明白的问题。
“我们……我们明明可以很好的。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?”
林凡将自己签好字的协议,整齐地放进文件袋,这才抬起眼,看向他。
她的目光,第一次,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不是恨,而是……一种近似于悲悯的平静。
“陈凯,你有没有想过,你爱的是什么?”
她轻声问。
“你爱的,不是林凡。你爱的,是一个叫‘妻子’的角色。”
“这个角色,需要温顺,需要懂事,需要漂亮,需要为你打理好一切,让你没有后顾之忧,让你可以在外面,安心地扮演你那个‘成功人士’的角色。”
“这个‘妻子’,最好不要有自己的思想,不要有自己的事业,不要有任何可能超越你,或者脱离你掌控的因素。”
“十年里,我努力地,扮演着你需要的那个角色。我以为,这就是爱情,这就是婚姻。”
“直到你提出AA制。”
她看着他,眼神清澈如水。
“那一刻,我才惊醒。原来,在你心里,这个角色,也是可以被明码标价,可以被随时清算的。”
“你亲手告诉我,我们的婚姻,不是爱,而是一场……交易。”
“既然是交易,”她拿起自己的文件袋,站起身,“那么,当一方的付出,长期得不到应有的回报和尊重时,及时止损,就是最明智的选择。”
说完,她没有再停留,转身,推门,离去。
留下陈凯一个人,呆呆地坐在会议室里。
林凡的话,像一把手术刀,将他虚伪的外壳,层层剥开,露出了里面那个最真实,也最不堪的内核。
他一直以为,他给了林凡一个优渥的家,就是对她最大的恩赐。
他从未想过,她真正想要的,是尊重,是平等,是爱。
当他开始用金钱去衡量一切的时候,他就已经,亲手杀死了他们的爱情。
窗外,阳光正好。
陈凯看着林凡的背影,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头。
他突然想起,很多年前,他也是这样,看着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,笑着,朝他奔来,撞进他的怀里。
只是,那个女孩,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10 黎明
搬家的那天,是个晴朗的周末。
林凡没有请搬家公司,她需要清理的东西并不多。
大部分家具,她都留给了陈凯。
她带走的,只有她和孩子们的衣物,她那些专业书籍,画具,还有……她这几年,偷偷创作的所有设计稿。
肖然开车来帮忙。
他默默地,将一个个箱子搬上车,没有多问一句。
孩子们似乎也懂得了什么,异常地乖巧,帮着妈妈收拾自己的玩具。
当车子缓缓驶出那个他们生活了近十年的小区时,林凡从后视镜里,看了一眼那栋熟悉的楼。
没有不舍,没有留恋。
心中,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,解脱和轻松。
再见了,陈太太。
你好,林凡。
林凡用变卖部分资产换来的资金,在市区一个环境清幽,学区优质的小区,买下了一套大平层。
房子的装修,由她亲自设计。
开放式的厨房,巨大的落地窗,还有一个洒满阳光的角落,被她改造成了她和孩子们共同的画室。
新的生活,有条不紊地展开。
她的“天际工作室”,也正式从幕后,走到了台前。
她和肖然的公司,达成了一项深度的战略合作。
“天际”负责创意和设计,肖然的公司,则负责生产和市场推广。
他们联合推出的第一个系列——“山海”主题的新中式家居用品,一经上市,便因为其独特的设计语言和深厚的文化内涵,引爆了市场。
林凡,这个名字,开始在设计圈,重新变得响亮。
她不再是谁的妻子,谁的母亲。
她就是她自己。
一个优秀的设计师,一个独立而强大的,女性。
这天下午,工作室里。
林凡和肖然,正对着一份新的设计稿,进行着激烈的讨论。
阳光透过百叶窗,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争论结束后,两人相视一笑。
肖然亲自去煮了两杯咖啡,递给她一杯。
“你最近的状态,越来越好了。”他由衷地说道,“像一把……重新开刃的宝剑。”
林凡笑了笑,抿了一口咖啡。
“或许,我本来就是这样。只是,被藏在剑鞘里,太久了。”
肖然看着她,眼神里,有欣赏,有敬佩,还有一丝……深藏多年的,未曾改变的情愫。
但他没有说破。
他知道,现在的林凡,刚刚挣脱一个牢笼,她需要的,不是另一份感情的捆绑,而是广阔的天空。
他愿意,做那个在她身边,陪她一起飞翔的人。
“对了,”肖然像是想起了什么,“我听说,陈凯的公司,最近不太好过。”
“哦?”林凡的语气,很平静。
“恒通科技那边,最终还是终止了和他的大部分合作。加上你们财产分割,他的资金链断了,好几个大项目都停摆了。现在,董事会对他很不满,正在考虑,让他引咎辞职。”
林凡听着,脸上没有什么表情。
这些,都已与她无关。
那盘棋,在她走出律师事务所的那一刻,就已经结束了。
输赢,早已分明。
傍晚,林凡开车回家。
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时,她不经意地一瞥,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是陈凯。
他就站在路边的快餐店门口,手里,提着一份外卖。
曾经那个西装革履,一丝不苟的男人,此刻,穿着一件满是褶皱的衬衫,头发油腻,眼神空洞,胡子拉碴。
他就那样,一个人,孤零零地,站在喧嚣的人群中,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孤魂。
他似乎也看到了林凡的车。
他愣了一下,下意识地,想要躲闪,却又停住了脚步。
两人的目光,隔着车窗,隔着车水马龙,短暂地交汇。
林凡看到,他眼中,有悔恨,有不甘,但更多的,是……一种彻底的落寞。
绿灯亮了。
林凡收回目光,没有停留,一脚油门,汇入了前方的车流。
车里的音响,正放着一首她最近很喜欢的歌。
“……告别昨日的荒唐,让风吹走那迷惘,前方,是万丈光芒……”
她看了一眼后视镜,孩子们在后座上,已经睡着了,小脸上,带着安详的微笑。
她的嘴角,也跟着,微微上扬。
她知道,属于她的那座灯塔,已经不需要在远方。
它就在她心里。
从今往后,她自己,就是那道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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